[轉貼]如果陳志雲沒有入無線

(明報)2010年3月14日 星期日 05:10

【明報專訊】這個「如果」有兩個層次﹕（一）1994年，陳志雲 加入無線，任職節目部總監，名字或只為內部認識，卻非今天眾所周知的「陳志雲」。（二）指2006年後的「陳志雲」，那時連他的藝名「韋家晴」也被翻了出來，成了響亮符號；之後，他以電視廣播業務總經理身分，兼辦節目製作而現身熒幕，為大眾製造明星級想像。

由內而外，是陳志雲在電視行業的發展路途，也是閱讀明星（Reading Stardom）的方法──不錯，陳志雲已是明星，形象更與無線掛鈎，像要告訴大眾「無線有邵逸夫，也有陳志雲」。陳志雲由龐大的無線容器向外走，卻讓人得以從外到內鑽探，看到他作為明星，其飯局與密友，離職與被捕，都是被設計的明星宿命。

陳志雲＝TVB？

如果陳志雲沒有入無線，上述等號不會存在，連任何掛鈎想像都談不上；當然說的想像，大體說假想2006年後的「陳志雲」，如果沒有為無線工作，他的《向世界出發》及《志雲飯局》，以及由他引導創作，以感性包裝如《霎時感動》式的言情小品等等，都不會出現。那會是什麼光境？

那會是無線仍以劇集當道，主導香港電視文化，並更向單一品味，得到慣性收視；陳志雲不出現，清談節目固然存在，卻或不以寫意飯局包裝，更未必會是眼淚盈眶的感性觸動。這又教人想問，究竟「陳志雲」是怎樣的電視文化下催生的產物？是電視已為夕陽工業下的再開發？抑或只是垂死媒體的迴光返照？

陳志雲出現，或為無線注入新氣象，雖然那不是人人認同的製作與參與，杜琪峯就曾公開稱之「騎呢怪」，暗指幕前參與是古怪行事。然而那或都是無線有望突破慣性收視，即使電視媒體日見衰老亦另闢蹊徑，卻不必然討人歡心——尤其無線恃勢凌人之說，已成主流。

如果陳志雲出現於80年代，如甘國亮般製作另類劇種與節目，那又如何？前者會否就像後者般被肯定？這在今天現實已是不得而知，卻就排除不了，陳志雲也可能是甘國亮，無線只是「在錯誤的時間遇上對的人」。

飯局＝診所？

陳志雲為無線帶來的，縱不是創新的節目養分，卻成功把真實藝人，作另行展影，從而脫離虛構劇集的軌道，要觀眾看藝人的脆弱；這些節目，想當然同樣是以煽情包裝，如劇集變種。可是如果陳志雲沒有入無線，他不會因此被名為「志雲大師」；這又可理解到原來他的《志雲飯局》，在展影藝人真面目（當然也可能是假面具）的同時，對藝人及觀眾而言，「陳志雲」竟有心靈治療師的想像。

有戲言說陳志雲是「陳醫生」，因藝人都像排隊求診，期待飯局；如事實相符，那「陳志雲」已是電視台高層以外，公開作其「藝人治療專員」；他因而專責言說藝人之不易為，甚至替藝人打開心結。強調「公開」，因為這個醫生面譜，是陳志雲被公開製作的形象，它或許真實，卻不無虛構的穿鑿附會；但相信都是他所樂見的，因這個形象予人成熟、敏感、開放、交心，甚至超然與昇華的感覺。

是故藝人、企業高層或政府高官，與「陳醫生」飯局過後，真如走進診所一趟，神采再現（尤其想及鍾欣桐 ）；然觀眾看不到的，是藝人真實的生活掙扎，過程艱苦，倒不為一場飯局可見。可是飯局成功，卻是香港娛樂生態的倒影，看到原來觀眾理解藝人——即使如何矛盾地有美味佳餚，又有含淚對話——其實都像看煽情劇，只求容易入口。

不過陳志雲卻成功為感性節目牽頭。無線於此，縱曾被指如何抄襲亞視 的《今日睇真D》而得出《城市追擊》，又如何跟從《百萬富翁》而購來《一筆Out消》……陳志雲對於無線，以至其他電視媒體，就是唯一。

高層＝密友？

以上所說的「陳醫生」，是一個公開想像，而另一個半公開想像，卻是陳志雲作為同性密友 P性戀人，令這個高層，外添了因同性愛而來的觸感，教人想及他與男同事的情誼，原來可以以「姊妹」想像而交心。然而這大都是因為傳媒為陳志雲的添加想像，將諸如「與崔建邦倚床談心」或「鄧健泓 閨中密友」等標題，引導觀者對陳志雲的私密遐想，豐富醫生以外，高層經理亦可感性溝通的佐證。

這份佐證，因著對同性戀者的細膩個性想像而來；而陳志雲作為高層及飯局主持，以上想像，真可鞏固其感性形象。問題卻是，傳媒對他的描塑，其實是基於負面想像，以標籤主角的曖昧情事，爭取觀者付款偷窺；傳媒用心，並非為同性戀者平權，陳志雲於此是被騎劫了。

然弔詭處，是陳志雲接收了被騎劫的得益，成就可交心的高層密友形象，並取信於藝人；而觀眾的投誠，也必然包含同性愛想像，對他細膩之言拜服……這些都幫了陳志雲。可惜陳志雲的半公開出櫃，卻並非替同性戀者取得出櫃之匙！他不以同性戀者自居，是迎合香港保守氛圍（當然由他牽頭，同性戀者也未必歡喜）。陳志雲於此，有意無意地選擇性公開身分，建構形象，都是可圈可點的行銷策略。

結語﹕傳聞離職＝公開失寵？

陳志雲被拘捕前，已有說他在無線失寵，並有離職安排，此亦為歌手合約的爭議，反映其地位與形象的不保；可以想像，作為主持飯局的「醫生」，向以感性懷柔自居，歌手與電視台的衝突，又豈容出現？然一切都出現了！我們看到謝安琪 現身有線電視 （還以廣東話受訪），張敬軒 與李克勤 也承認可隨時簽約別台（連後者也離棄「無線契仔」之名），陳志雲即使並非離職或被捕，相信都已失寵，難安內亂。

這又可返回篇首，由內而外看到電視工業的夕陽映照，在多變的媒體生態下，各台都烽煙四起；姑勿論陳志雲是否貪污，無線早是多事之秋，這又可見原來大台不必然優越過人。不過，這更引證資金衰弱的亞視，真的舉步維艱，更遑論有線要自組免費電視。或者電視霸權，已經不再，而今日各台的是非多端，或都是電視積弱，難成大器。

因此，陳志雲或是奇葩，把已走下坡的霸權，暫且弄出新意，教觀眾稍看飯局與密友——那都是形象使然，叫大家信以為真，就事半功倍。如果陳志雲未曾進入無線，也就不會在2006年更上一層樓，亦不會因被捕而成了鎂光燈下的明星，要新聞定格聚焦。這個飯局醫生、高層密友，難於在一時三刻，放下僅幾年綻放出的形象，因為成了明星，也就自有磨不掉的印記、路途與宿命。

文 陳嘉銘

美術：沛

封面圖﹕王建衡

http://hk.news.yahoo.com/article/100313/4/gzw8.html